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度的如針細雨中,不知道第幾次坐上往新竹的客運。
 

總是這樣,回台北一兩天以後又返回新竹,兩地往往返返像交替的時序。

新竹風,台北雨,台北陰,新竹晴。總是趕不上兩個城市換季的速度,

一會兒傘拿不住,一會兒毛毛細雨又濕了褲腳。
從沒想過,如此這般的

生活我竟然過了六年。公路成了行進中習慣的風景。
 

離開和抵達兩個動作之間,其實隱含了多少難以細數的情緒,比如第一次

滿懷忐忑地離開台北,比如那天決定放開手,比如
mp3裡流出的情歌誘惑

著人坐在車上也情感失控。

 
就這樣,在移動中我離開和抵達,忽遠忽近地在兩個城市裡體驗進鄉情怯

的意義。
 

Zoe
在最近一次來信裡說她是個無法不移動的人。她既非好動也非熱愛變

化,但只有在移動之中才能真切的思考,誠實地面對赤裸的自己。她說像

鳥一樣展翅高飛或許辦不到,但她可以漂浮,可以在移動中感覺到漂浮的

自己,這樣就夠了,至於起點和終點,其實不太重要。
 

我細想她話裡的意思,兩相對照自己。
 

國小時候校外教學最讓我期待的並不是動物園或遊樂場,卻是在遊覽車上

搖晃看著窗外倏忽飛逝的景色,各形各式的招牌,五花八門的店家,俯拾

即是的巷弄風景,一到達目的地,遊玩的情緒就已減半了。下車以後的喧

鬧也只是陪襯,心中等待的是再次坐上車踏上歸途。通常回程已經是傍晚,

橘色的天空中偶爾有結隊成人字型的飛鳥,但最棒的還是雲彩。就像人人

有獎的樂透,你實在猜不出今天的天空會變化出什麼色澤什麼厚度,什麼

形狀什麼高度。
 

我每每覺得自己中的是頭獎。
 

所以我想我是喜歡移動的。但對於自身的變化,卻不知不覺再三迴避。至

今迴避掉多少東西,已然算不清了。不是後悔,只是訝異於那些迴避掉的

東西真的就這樣人間蒸發了,連個看得見摸得著的渣都沒剩下。
 

連渣都沒剩下,好像也犯不著提終點和起點了,一切就像手中沙一樣,莫

名奇妙地流失了。要是移動中一切都可看作是中了頭奬,那變化就只能是

銘謝惠顧這種等級的結果而已。
 


那天的客運上,坐在司機先生旁邊,終於閒談起來。最後我忍不住問起那

個許久以來引發困擾的問題:「司機先生,每天這樣開車,不無聊嗎?」
 
他乾笑了兩聲,那聲音裡我很確定,是無奈。
 

他說,開車的時候時間過得飛快,一直望著路面很快目的地就到了,到了

目的地以後吃飯休息很快地又得上路。每天在起點和終點間往返的人生,

原來沒時間無聊。早晨六點出門,晚上十一點回家,工作結束的時候,就

是睡眠。
 

我說那也很好,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樣的夕陽喔。
 

司機
先生這次帶著點俏皮呵呵笑。看著路面哪有時間注意夕陽。要是看著

夕陽微笑會被攝影機拍下來,然後記過,多看個幾天夕陽飯碗都丟了。
 

我心中實在五味雜陳,只能沉默了。
 

望著眼前由金箔色轉為銘黃色的落日餘暉,上頭是紫色的棉花似的雲彩,

下面是城市和公路漸漸亮起的燈火,一條條像是通往神的國度,在遠方望

著這景色,想著公路的隱喻,我們,都有點迷失了。
 
 
 
 
 (圖片來源: 感謝Mandy的瑞典意境照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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