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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三的時候,在新開的雙叟咖啡店打工。為的絕不是微薄的90元時薪,而是不知哪根筋不對想端端
盤子當個優秀服務生。或者要以宿命論來說,是我與Jerry他們有緣。
到現在我都記得,店裡成天放Norah Jones的Come Away with Me專輯,無止境重複播放,直到我
倒背如流,並且好一陣子一聽到這張專輯就想起焗烤的味道而反胃。也才知道,抒情輕柔的爵士樂
也是不能猛然服用的。
除此之外,雙叟的日子是我衷心懸念的美好歲月。帆布鞋踩在花了好多錢打理的木質地板上,發出
喀擦喀擦的聲響;無人的下午摺疊餐巾、擺放餐具的準備時刻;從外場探頭近熱烘烘的內場,看到
揮汗如雨的Jerry和他沉默寡言的好夥伴俊傑(?名字有點忘了);Lily在吧台裡做我永遠也做不好的
expresso,空閒時候兩隻細瘦有力的手臂隨性地撐在大理石流理台上,很有一點男人婆的味道,但
當她微笑起來,卻真的像一朵小小的百合花。
Jerry和我們聊人生、聊感情、聊理想、聊品質,小男人有寬大肩膀,一場硬戰打完,他會蹲在吧台
後頭偷偷地和站著的Lily撒嬌,我蹲著偷看,沉默的俊傑背貼著廚房門邊的牆壁笑。
和維尼一起值班的時候,總會特別清閒。並不是因為人少,而是維尼老快手快腳地把事情都處理完
,任何狀況發生也是冷靜得不得了,無形中我有了靠山,迷糊懶散遇事自亂陣腳的天性得到徹底的
發揮。真的沒事的時候我們就聊天,聊她當時的男友,義憤填膺地罵一罵洩憤。Jerry會說:「妳們
的男朋友都該換一換,換像我這種小男人。」然後繼續和Lily撒嬌。
最忙碌的時間總是晚上六點到八點,結束後沒人趕著走,Jerry和俊傑會炒一盤炒飯,或做一盤焗烤
夏威夷土司,夏天時候就做滿滿的一盤芒果冰。像一家人似的,我們圍繞著吧台邊吃邊聊,疲憊的
身體於是重新得到滿滿的力量。
過了正餐時間,內場沉寂下來,Jerry推開門出去,在轉角的小花圃極有耐心地整理那些花花草草;
其他的三四個人,也就沉默地望著外頭光亮的柏油路面,彎腰的Jerry的背影,和偶爾打著洋傘經過
的主婦。沉默一陣子以後,我們會拿起抹布擦桌子,Lily會倒杯紅茶,低頭算帳或研究該進什麼食
材。
下班的時候M總是會來接我。雖然我從來沒提,但眼尖的Lily和Jerry早就發現轉角的機車。一直憋到
數個月以後他們才逼問我,並且老是要把和女朋友長跑六年的俊傑和我湊成一對,引發M十足的不
滿。雖然大家都知道那只是玩笑,但都不尖銳地戳破。
晚班的時候,時常有個高壯的中年男子來找Jerry談話。Jerry會煮杯咖啡給他,兩人窩到最邊角的兩
人桌,神秘兮兮地談話。這時候的Lily往往一句話也不說,專注地擦我洗好的盤子。我用眼角偷看他
們,覺得奇怪。
後來我才知道,這中年男子是Jerry以前的上司,單位仰賴Jerry的日文能力,希望Jerry回公司工作。
所以當他出現,一個實現中夢想的輪廓就特別脆弱不堪,暴露出下腹的弱點。
半年過去,Lily和Jerry都瘦了。
「夢想不是這麼好經營的。」Jerry有天語重心長地說,「但是還是要做了才知道。」
這個夢想是用多年的積蓄、兩人的精神打造出來的。還必須隱瞞不知情的兩邊家長,因為父母總是
希望孩子好好維護眼前安穩的工作,別拿安穩兌換不切實際的夢想。這中間有多少的掙扎,當時的
我們很難了解,時間就在平靜的表象下緩緩流過。
直到某天,Lily早上取貨的時候出了小車禍。雖然只破了最喜愛的一條Levis牛仔褲,手和膝蓋稍稍
擦傷,但勉力維持的某些東西,猛然地斷裂了。
Lily在電話中欺騙母親,是在幫上司跑腿的途中出車禍,聲音裡有很多不安。Jerry對我們說,他只
想讓Lily過舒適的生活,他要好好想想是不是應該妥協。
這個問題並沒有在我心中留存很久,很快地我就忘了這些事,繼續平和的生活,也以為雙叟的友誼
會永遠持續下去,直到Jerry和Lily開始真正符合雙叟的形象。大三過半的時候,兩人正式宣布結婚
。婚禮結束之後,熱呼呼的暑假也開始了,Jerry和Lily要到希臘蜜月,雙叟「暫時」休息兩個月。
結束以前大家一起去唱歌,那時候的開懷大笑使我相信兩個月以後大家會再相聚。
天下無不散的筵席,這道理我們都懂,但落入遙想的時刻仍然傷感,尤其是不小心播放諾拉瓊斯以
後。
天下無不散的筵席,這道理我們都懂,但落入遙想的時刻仍然傷感,尤其是不小心播放諾拉瓊斯以
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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